亚利聊政采(356)：知网式垄断如何破解？政府采购应有作为

2022年5月13日，反垄断最高执法机构—国家市场监管总局正式宣布：根据前期核查，对知网涉嫌实施垄断行为立案调查。从披露的信息来看，知网的用户主要集中在高校、图书馆、科研学术机构等，而高校、图书馆、科研学术机构属于政府采购主体，是知网学术文献数据库平台服务的主要购买者。亚利查阅了2021年11月16日 到 2022年5月17日近半年内发布在中国政府采购网的采购结果，发现知网的成交结果公告达82个之多，这还不包括期间大量续签的服务合同。勉强可以称得上是竞争对手的三个知识服务平台，加起来同期也只有21个中标成交信息（其中万方16个、龙源1个、维普4个），项目数量占知网的四分之一多一点，但这三个公司中标、成交的项目金额普遍低于10万元，不及知网一般项目金额的十分之一。由此可见，知网在行业中居于明显的支配地位。

亚利还发现，在知网成为成交供应商的82个采购项目中，无一例外地都采用了缺乏竞争的单一来源采购方式。为什么要采用单一来源方式？在一个成交结果公告中，用单一来源的理由是这样写的：知网系列数据库“是目前唯一能同时提供期刊、博硕士论文、会议论文、报纸、年鉴的全文数据库，核心资源独家和唯一授权比率很高，唯一完全满足我校教学、科研、专业建设需求，故产品具有唯一性。”这个单一来源方式的适用理由昭示了知网在行业中的头部地位，另一方面也意味着：作为采购人，无论是高校、还是图书馆、抑或是科研学术机构，在价格谈判上都毫无话语权。大量甚至全部项目采用竞争性差的单一来源采购方式有什么危害呢？亚利认为，这从根本上破坏了价格竞争和形成机制，破坏了公平竞争的市场氛围，也让一盘散沙的采购人只能被动接收知网的高昂定价。

据报道，知网收录了99%以上正式出版的中文学术资源，在高校市场上占有率达到了100%。国务院反垄断委员会专家咨询组成员王先林在接受著名的《财经》杂志采访时表示：“可以肯定的说，知网涉嫌反垄断法所规制的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很可能涉嫌实施垄断高价（不公平要价或者过高定价）行为，也可能涉嫌实施附加不合理交易条件行为和拒绝交易行为。公开数据显示：知网年年涨价，成为采购人不得不接受的惯例。知网对某高校图书馆涨价5年期间超过132.86%，年均涨幅18.98%。

对于高校、图书馆、科研学术机构而言，学术文献数据库就像道路、桥梁一样，具有基础设施的，也可以说学术文献数据库服务是学术研究机构一种无处不在无时不有的刚需。与此同时，高校、图书馆、科研学术机构越来越集中飞来的采购订单也是抬高知网支配地位的重要原因，而其同类竞争者由于缺乏订单，就会变得越来越弱小，甚至无法生存而死掉。在“马太效应“之下，高校、图书馆、科研学术机构愈加离不开知网、不得不承担知网越来越高的价格，而知网在定价权的地位则是愈加强势、愈加稳固。长此以往，不仅国家用以采购学术文献数据库服务的经费大大增加，也不利于包括知网在内的学术文献数据库服务平台自身的良性发展。需要强调的是：类似知网这样的创新项目还有很多，发展伊始享受了国家政策的大力扶持，在政府采购市场培育下迅速发展壮大，最后却背离了初衷，没有为行业的健康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这是值得政府采购专业人士反思的，我们应从制度上加强顶层设计，避免类似局面再度出现。

那么，如何破除知网式垄断？亚利认为：政府采购应当有所作为。类似学术文献数据库服务等项目，市场主体发育不充分，且其生存高度依赖政府采购市场，因此知识类平台服务采购不宜滥用“优胜劣汰“的市场竞争机制，更不能滥用单一来源方式，而应当充分发挥政府采购在行业发展中的调控作用，积极运用政策性采购，引入竞争、培育竞争、扶持竞争，绝不能让弱小的竞争者全部死掉，造成一家独大的市场格局。

那么，具体到项目采购实施中，应该怎么操作呢？亚利认为：可以由行业或者地方主管部门牵头，实施“统采分签“的联合采购，然后由高校、图书馆、科研学术机构等预算单位也就是采购人，按照谈好的价格和服务条件分别签订合同。这样，面对居于支配地位的市场主体，采购人联合起来议价能力就会增强。这不仅不违背采购政策，而且是国家积极倡导的做法。2021年12月，财政部在”关于政协十三届全国委员会第三次会议第2042号（社会管理类142号）提案答复的函“中指出：要积极推进采购人联合采购。鼓励有条件的地区、部门采购人自愿联合，将有共性需求的产品和服务统一委托一家采购代理机构进行集中带量采购，进一步降低采购价格。财政部 司法部《综合行政执法制式服装和标志管理办法》（财行〔2020〕299号）第六条就曾规定：制式服装和标志的采购，原则上由省级及以上综合行政执法部门组织实施。这样的制度设计有增强采购人的议价能力、降低采购价格的考虑。

其次，应当细化采购需求、合理设置采购包。亚利发现，前述82个成交结果公示中，采购人既有职业学院、地方党校，也有专业院校，具体到每一个高校，还有本科生、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等不同教育层次的最终用户，他们对学术文献数据库服务水平和服务标准的需求是不同的。如果合理设置采购包，同时设置“兼投不兼中”合同授予规则，就可以避免一家独揽所有采购合同的局面，还可以避免超需求的豪华采购，节省采购成本。

知网的中文全称为中国国家知识基础设施，在其发展过程中获得了国家政策的大力支持。1999年4月，其主体工程被列为国家级火炬计划项目；1999年10月，科技部、国家税务总局等五部门将其评为“国家重点新产品”项目予以大力扶持，其收录的大量论文也源于公共资金的科研项目。人民日报等一些官方媒体也指出：希望知网真正成为一项公益性的国家知识基础设施工程。由此可见，知网不能一味滥用支配地位谋取高额垄断利润。亚利建议：主管部门可以结合行业，在条件成熟时推出行业指导价，避免学术文献数据库服务平台滥用支配地位谋求高额利润。

亚利建议，政府采购制度制定者和监管部门、主管预算单位以及采购人应当主动作为，从维护公共利益和促进行业发展的大局出发，运用好政府采购政策采购，推动学术文献数据库服务市场的公平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