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利聊政采（419）：享受补贴的“国际认证”，可设为评分项吗？

近日，有位听友向亚利音频团队咨询一个问题：某市财政局上半年发布了一则行政处罚决定书，认定当地一个1500万元的医疗信息化项目中标结果无效，其原因是将CMMI证书设置为评审条件，占2分。他问，CMMI证书真的不能设置为评分项了吗？

我们先来看看CMMI证书是个什么来头。通过官方公开信息，亚利了解到，CMMI证书中文名称为：软件能力成熟度模型集成，源于美国国防部1984年委托美国卡内基梅隆大学软件工程研究学院和美国国防工业协会共同进行的一项研究，用于评估国防部委托的外部软件公司的软件开发能力，后逐渐发展成为一种软件能力成熟度评估标准。CMMI证书分五级，其中一级和二级认证价值不高，较少企业进行认证；三级认证评估费用大概在16万元至18万元之间；四级认证评估费用大概在32万元至36万元之间；五级认证评估费用大概在38万元至42万元之间。评估费用主要包含咨询费、审核费以及国外评估师的差旅费用等，认证有效期3年，通常情况下三级认证办理耗时2-3个月，五级需要4-6个月。CMMI认证要求申办企业提供若干个软件开发项目的核心技术资料，并安排多人参与资料编写及现场评估工作，此外还对企业规模和体系平台有一定的要求。

公开资料显示，我国多地政府把CMMI证书列入到当地补助奖励政策范围。2004年北京对通过CMMI三级以上评估的软件企业进行补助：通过三级评估得补助30万元；通过四级评估得补助40万元；通过五级评估得补助50万元。2020 年6 月，上海市金山区科委和该区财政局联合发布的《关于金山区加快新型信息基础设施建设 推进智慧城市发展的若干配套政策》明确，对通过CMM/CMMI3、CMM/CMMI4 和CMM/CMMI5级认证的企业，经相关部门审查后分别给予30万元、60万元、90 万元的奖励。2021年5月，浙江省舟山市普陀区政府办公室发布《普陀区加快数字经济核心产业发展若干意见》明确，对首次通过CMMI（软件能力成熟度模型集成）三级、四级和五级认证的企业，分别奖励10万元、20万元、30万元。2023年6月，安徽省芜湖市经济和信息化局在答复网友提问时表示，对通过CMMI认证的软件企业给予资金补助，CMMI3级20万元，CMMI4级40万元，CMMI5级50万元。

概括起来，CMMI证书具有以下特点：一是属于国际认证证书，二是评估要收费且价格不菲，第三国内部分地方政府出台奖励政策对通过认证企业给予补贴。

亚利注意到，在政府采购活动中，不少信息化项目把CMMI证书设置为评审因素，作为衡量软件供应商实力的重要指标之一，其分值从1分到3分不等。如某师范大学教学办公场所视频监控建设项目评分表规定，投标人所投的安防综合管理系统软件制造商获得CMMI证书，五级得3分，四级得2分，三级以下得1分。根据中国政府采购网统计，2023年1月至7月底共有16条更正公告涉及CMMI证书，其中近七成删除了相关内容，三成继续保留相关内容。与此同时，对于CMMI证书进行质疑投诉的案例亚利也经常看到，究其原因，业内认识不一。有人认为该证书得到了政府部门的认可，不存在与国情不符的问题，采购人有权根据采购项目特点提出与采购标的相关的要求；有人则认为该证书为境外证书，与国情不相符，存在以不合理的条件对供应商实行差别待遇和歧视待遇情形。

那么，可以将CMMI证书列为评分项吗？亚利认为不合适。首先，CMMI认证审核的是供应商已开发软件项目的技术资料文档，且全部按CMMI标准进行整理，不能由此判定与所投项目的采购需求相适应。从本质上来说，CMMI证书在政府采购评审因素中属于“履约能力”范畴。根据《政府采购需求管理办法》（财库〔2021〕 22号）第二十一条规定，采购需求客观、明确的采购项目，供应商的履约能力不可以设置为评分项；采购需求不明确的采购项目，可以在评审因素中适当考虑供应商的履约能力要求，并合理设置分值和权重，但应当与采购标的性能、质量直接相关。CMMI评估审核的是申请供应商的软件开发项目技术资料文件，与采购标的性能、质量并无直接关系，因此也不宜设为评分项。

其次，在全面优化营商环境大背景下，对于非准入类证书，评分项设置尤其要谨慎。供应商申办CMMI认证需要花费十几万到几十万不等，三年到期还要重新评估，这笔费用对于中小企业来说是不小的成本压力，限制了中小软件企业参与政府采购活动，妨碍了公平竞争。根据CMMI认证官网数据显示，目前通过CMMI评估的企业数量逾1.2万家，从地域分布来看，中国企业认证数量高达9700多家，占比近八成；美国企业认证数量约为10%；欧洲地区企业认证数量屈指可数；而且国际头部软件企业均未出现在CMMI证书查询名单中。由此可见，即便中国部分地方政府给予相应补贴，企业成本压力有所降低，但所花费的巨额资金也是财政资金的一部分。试想一下，如果通过CMMI认证的企业每家补贴20万元，按补贴5000家企业计算，我国政府部门要拿出10亿元资金来补贴，这么庞大的一笔财政性资金，全花在了一份国际认证上，无疑增加了地方财政的压力。目前，各地政府各类补贴政策在大幅收紧。北京市大兴区经济和信息化局在《大兴区促进高精尖产业发展暂行办法（修订版）（征求意见稿）》中指出，对上年度首次获得软件能力成熟度CMMI（集成CMMI）五级、四级、三级资质认定，且促进区域经济发展的企业，分别给予50万元、40万元、30万元的一次性资金支持。但该办法2023年4月正式发布后，上述内容被删除。

第三，CMMI证书属于国际证书，申办供应商须按其标准提供若干个软件开发项目上千个技术资料的核心文档供认证机构进行评估。在评估过程中，我国软件产业敏感信息有可能被认证机构直接获取，如果软件开发项目涉及关键信息基础设施，将威胁我国信息安全，后果很严重。同时，该项认证是否对于国内软件产品出口有促进作用，不得而知，因为目前尚未见到相关公开报道和统计分析。财政部国库司就网友相关留言时明确答复，“要求提供的CMMI证书等是未经国家认监委认可的境外机构所出具的认证或资质，不宜作为评审因素。”

亚利认为，由于我国长期缺乏相关自主标准，国内部分软件企业二十多年来一直采用国外标准进行评估，随着我国标准化事业不断发展，自主标准体系更加健全，采购人应当给予更多关注。如果仅仅是为了进行国内投标，则失去了CMMI认证的意义。一方面，政府采购应当积极发挥引领和示范作用，将项目中与履约无关、不利于优化营商环境的认证挡在门外。另一方面，采购人应当聚焦真正的采购需求，力求实现政府采购物有所值的核心理念。